第三选择 -1- 你快乐吗
关于创伤与治愈的长篇, 返校季AU, 37章, 22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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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ird Option, by Uncertainty_Principle
警告: 文章涉及对未成年人的身体/情感虐待, 可能在阅读过程中产生不适. 如遇到困难, 请向专业人士寻求心理咨询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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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一场暴力的, 突然的失去
事情发生的时候, 彼得正坐在车上.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后来告诉他的叔叔, 彼得睡着了的时候, 汽车安全带勒断了他的几根肋骨, 让他的胸口严重擦伤. 冲击力太大, 可能在车辆与18轮大卡车相撞的那一刻, 他就晕过去了. 不过他们向他保证, 彼得头部没有受伤. 相比起这辆车和车上另外两名乘客的状况, 他真的很幸运. 想想看, 这真是个奇迹. 没有脑震荡, 没有脑损伤. 记忆丧失是由昏迷引起的, 昏迷是由于他肺部的空气突然被猛烈地抽走而造成的.
一场突然的, 暴力的失去.
彼得可能不记得事故了, 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将记得这段话.
本叔叔过了一会儿进来, 发现彼得已经醒了. 他愣在门口, 一个皱巴巴的模糊人影, 离得很远, 彼得只能想象他的脸一定很憔悴. 本叔脸上的悲伤在某种程度上比现实更强烈, 彼得感觉他的喉咙里出现了一种像吞下锯齿状冰块——本叔叔朝他走了一步, 现实更糟糕.
的确是这样的. 这就是悲伤的作用.
"嘿, 彼得," 他说. 他的声音很嘶哑. 他的眼眶红红的. 但当他在病床旁坐下的时候, 他并没有哭. "你这时候应该睡觉, 伙计."
"我的眼镜在哪儿?" 彼得问.
这其实不是他真正想问的. 他的本意其实是, 「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但他的嘴巴并不听使唤.
本叔朝他眨眨眼睛.
"我……我想我会给你买新眼镜的."
"你给我买?" 彼得问.
「为什么不是我爸爸妈妈给我买?」
他看到本叔的喉结垂了下来.
"是的, 小彼. 我会给你买的."
"所以, 我会跟你回家."
「所以他们死了.」
本叔点点头.
彼得开始哭泣. 第一次, 这正是他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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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带解开后, 身上已经不再那么疼了. 他从住院的第一天开始眼泪就总是莫名其妙流下. 泪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不可预测的存在, 突然而频繁地出现, 彼得开始感觉到悲伤控制了他. 当本给他看他的新房间时, 彼得哭了 (这并不是真正的新房间, 因为当他的父母出差或在 "家庭周末" 时, 彼得一直住在那里, 但现在它不是客房, 是他自己的房间). 当本把一盘煮得过头的意大利面放在他面前时, 他又哭了, 那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第一个晚上. 他重新开始上学的那天就在五年级的全班面前再次哭泣, 因为显然没有人告诉老师他转学的原因, 而老师在介绍他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告诉全班他父母的工作.
(一个叫闪电的孩子还在课间休息时嘲笑他. 另一个孩子内德, 帮彼得骂了回去. 这是那天的唯一一件好事情.)
但这种情况在其他时候也会发生. 很奇怪, 当彼得没有想到他的父母, 甚至只是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时候, 也会突然有热泪从他的脸颊上流下来. 他突然感觉肺里出不来气, 他只好伸手去拿他的哮喘吸入器. 这总是发生在他做作业的时候, 泪滴将数字变成了石墨的污点. 它也发生在周六早上看海绵宝宝的时候.
他试图向本隐瞒他的泪水. 但不是所有的: 那是不可能的. 但至少是那些无法解释的眼泪, 他会试图通过冲向卫生间或转身离开来掩盖, 直到它们停止. 彼得不希望本问他为什么哭, 因为彼得害怕如果他解释不清的话, 本会认为他崩溃了.
彼得担心他可能早就崩溃了.
此外, 他知道本并不会这样问.
彼得一直很喜欢本. 在那一切发生之前, 他们会和本的妻子一起看老式的黑白恐怖电影, 或者本会带他去科尼岛, 或者他们会在本在泽西岛租的生锈的旧仓库里一起修理东西......但即使彼得只有10岁, 他心里也清楚, 跟一个孩子在集市上玩一天, 和不得不跟一个孩子二十四小时生活在一起是有区别的. 每当那些莫名其妙的泪水涌出时, 彼得就会想起本在其中一个周末结束之后送他回家时说的话: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如何跟这个小鬼相处那么久的. 谢天谢地, 我总算把他送回来了. 」
本说得仿佛这是个笑话一样. 他的父母过去常常在这时候发笑. 彼得曾经也笑过. 他认为他那时笑了. 但现在回想起来, 他不太记得本当时的语气, 而且每当他试图回想本说那话的表情时, 记忆中本的脸变得很阴暗, 就像那些老式恐怖片中的怪物一样.
如果本仍然想把他送回去怎么办?
所以彼得把这种可能的破碎想法隐藏起来. 他把它藏在起雾的浴室镜子里, 用袖子捂在嘴边, 在他叔叔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瞥他一眼. 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 他做不到了.
他们正走在罗斯服饰店[1]的男童专区里. 本四处张望, 就像一个刚刚被突然传送到一个外星球的人, 而彼得跟在他后面, 用手摸着那些太大的衬衫. 它们在10-12岁区, 而彼得仍然穿着7-9岁的衣服, 尽管他再过几个月就11岁了. 这是自事故发生后他们第一次不得不买衣服. 还好, 它们只是衣服而已. 彼得以前不得不买很多的衣服, 而且他将来还得买更多的衣服. 他以前和他妈妈一起出去的时候就不喜欢购物. 事实上, 他很讨厌购物. 他感觉, 如果他不得不扔掉他的旧T恤, 他就会变成一个陌生人——仿佛如果他的父母在街上看到他, 他们可能就认不出他来了——但这种感觉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的父母已经死了.
这没有任何意义. 在本转身检查一件印有绿色卡通超级英雄的衬衫的标签时, 彼得开始抽泣起来.
"对不起, "他说. 本单膝跪在他面前, 抓住他的肩膀, 看着他的脸, "我很抱歉."
"彼得, " 本说, "彼得, 伙计, 发生了什么事? 你受伤了吗? "
彼得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泪水是如此厚重, 不受控制似的.
"我只是, 我只是, 我不知道, "他承认, 这时没有其他话可说了.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 他用手捂住眼睛，把眼镜碰掉了. 彼得听到它落在地板上的咔哒声, 但他没有捡起它们. "请不要生气. "
"生气? 彼得, 亲爱的, 我为什么会生气?"
本从来没有叫过他亲爱的. 彼得的父亲从来不用这个词. 他只叫过他"伙计"或 "哥们" , 本也是这样叫的, 直到现在.
这种奇怪的爱称使彼得抬起头来. 本看起来并不生气. 他看起来......害怕. 疲惫. 但没有生气.
"我很抱歉你必须这样做, "彼得终于低声说道. "我很抱歉你要照顾我. "
本的眼睛溢满了水. 这很吓人, 彼得突然停止了哭泣.
"亲爱的, "本再次说道. "别这样. "
本紧紧地抓着彼得的肩膀. 他看着地板, 就在一瞬间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的眼泪与彼得的眼泪在地上相遇.
当他抬起头时, 他的表情很严肃.
"彼得, "他说, "发生在你父母身上的事......那是发生在我身上最糟糕的事情. "彼得缩了缩. "但你呢? 你是绝对最棒的. 你是我所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我将永远, 永远不会丢下你. 你明白吗? "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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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 本其实知道这些隐藏的眼泪. 他每次都知道, 他只是不确定该怎么接近他们比较好. 他选择给彼得空间, 但在商店的事情发生之后, 他改变了策略.
"你看起来很难过, "他说, 每当彼得脸上出现茫然的表情时, 就意味着一个插曲即将到来. "你想谈谈吗? "
起初, 彼得并不愿意. 本没有逼他, 但他也没有让他躲起来. 当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时, 他们就坐在一起看电视，等待它们自己停下. 当他们不那么沉默的时候, 本抱抱他, 哄哄他. 彼得感觉自己被当成一个小孩来对待, 但他不介意. 当他有这种感觉时, 也就是想要一个拥抱.
他的父母没怎么抱过他, 除了睡觉前或者学校演出后的快速拥抱一下. 彼得没抱怨过, 甚至他压根没有真正想过这个问题, 但他很高兴本叔叔是不一样的. 他似乎喜欢给彼得抱抱. 有时他甚至在彼得没哭的时候也要, 过了一段时间, 彼得也不再觉得内疚了.
"你快乐吗, 彼得?" 有天他们都坐在沙发上时, 本问他. 电视是关着的. 他们在读《红蕨生长的地方》[2], 尽管本的眼皮因为两班倒的工作而下垂, 这个月他要在彼得的学校领导家长读书会.
"不是的, "彼得说, 皱着眉头看着书, "这是个超级压抑的故事, 本叔. "
本笑了笑, 一些疲惫离开了他的脸.
"等下个月吧, 他们会让你读《特雷比西亚之桥》[3]. " 他合上他的书, 把它放在茶几上. "但我不是在谈论这本书. 我的意思是......只是一般而言, 你快乐吗? "
彼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本以前从未这么问过他. 他有时会问彼得为什么难过, 但只有在他有时间的时候才会问.
"呃, 是的, "他有点紧张. "我是说, 当然. "
"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说. "我不是在寻找任何特定的答案, 彼得. 我是真的想知道. 我是问真相. 你快乐吗? "
彼得的喉咙里有了那种感觉, 这通常意味着眼泪快要流下来了. 他看了看他的书, 耸耸肩. 他假装在看, 希望本能把书放下.
本没有放下. 他把一只手放在彼得的书上, 等着彼得抬头去看他.
"彼得, "他说. "你知道, 悲伤是没法预测的. 只要你需要, 你就可以感到伤心. "
彼得咽了口口水.
"但我确实想要变得快乐, "他说. "我是说, 这并不像......我喜欢住在这里, 我只是......"
"只是这不是你父母的房子. "
彼得点点头.
本吸了一口气, "我想让你知道, "他说，"这没事儿的. 如果你感到悲伤, 你就可以告诉我......你可以在事情变得糟糕之前告诉我. 我的感情不会被伤到的. 事实上, 如果你能信任我, 我会非常高兴. 这样可以吗? "
彼得假装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 但实际上他只是在咬牙坚持, 直到他喉咙里的苦涩消失. 他笑了笑, 只是一点点.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本叔叔. "
本把彼得抱到他身边.
"我当然是了, 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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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以为本在他们的谈话后能缓和下来, 但他反而总是一个劲地问下去.
"你快乐吗? "当彼得在为他的科学展项目做最后的润色时, 他问道.
"你快乐吗? "他问, 当彼得从一个特别长的淋浴中走出来, 红着眼睛.
"你快乐吗? "他几乎每天下班回家都会问.
起初, 彼得只是耸耸肩. 本从不催促, 至少在当下不催促. 但这个问题总是会出现, 过了一段时间, 彼得开始认真地回答起来.
"我不知道, "他在晚餐时说, 因为他不确定为什么通心粉的味道让他想逃回自己的房间 (他后来才明白, 这是因为他妈妈只在他生病时或他生日时做通心粉).
"今天不快乐. "他说. 闪电今天在体育课后把他锁进了储物柜, 尽管内德几乎马上就把他救了出来.
"不快乐. "他说, 在他父母去世一周年的时候.
那段时间, 他经常这么说.
但一周年纪念日过去了. 事情一直在发展. 他所有旧衣服都穿不下了, 但他发现他真的很喜欢本买的衣服作为替代品, 这些衣服上都是科学双关语. 闪电仍然在折磨他——在一次生理健康课后, 他把彼得叫做 "屁颠儿·帕克", 不幸的是, 这个称呼一直沿用至今——但他和内德走得更近了. 内德 (他的妈妈很严厉) 开始在彼得的公寓里度过大部分下午. 本在烹饪意大利面条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 后来又开始做汉堡, 最后甚至能做出略微发黑的奶酪鸡.
"我没那么糟糕. "彼得说, 当本又一次问起, 那天彼得关于《特雷比西亚之桥》的作文刚获了奖.
"我想是有一点. "他说. 在他上初中的第一天, 彼得试图假装没注意到本叔在挥手告别时是多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那年的寒假, 本带他去洛克菲勒中心看那颗巨大的圣诞树, 还带他去溜冰. 彼得从来没有去过——他小的时候, 每次冬天室外呆超过15分钟就会生病. 但在过去的一年里, 他长大了很多, 尽管他仍然是班上最瘦弱的孩子, 不过自夏天以来他只得过几次感冒. 过去的六个月里, 他也几乎不需要使用他的哮喘吸入器, 这让本决定冒个险, 尽管他在带彼得出去之前仍然把他裹得像《捉鬼敢死队》(他们的最爱之一) 里的棉花糖人似的.
彼得确实……溜冰溜得不怎么样. 本在大学里打过冰球, 他尽力哄着彼得练那些基本的动作. 他跌倒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把他抱起来, 但是, 毫不奇怪, 彼得在生活中的小笨拙也延伸到了溜冰场上, 到他们休息吃午饭的时候, 尽管他穿了100层衣服, 身上还是有很多小伤痕.
"我们该回家了. "本提议, 走到彼得在长椅上等待的地方, 递给他一杯热可可和一个热狗. "我保证, 如果 '奥林匹克花样滑冰运动员' 不是为你写在星星上[4], 我不会生气的. "
彼得一直在看那棵圣诞树, 它得有五层楼高, 闪烁着金色和银色的金属丝, 闪闪发光. 当他拿起食物时, 他的目光转向了冰场上的一家人. 爸爸正在向后滑行, 拖着他的儿子, 而他的妈妈和妹妹在一旁欢呼. 彼得想, 我和本其实也是这样, 只是没有妈妈和妹妹在那里为他鼓掌, 但这并没有让他想哭. 事实上, 这让他微笑.
当本在他旁边坐下时, 他看着他的叔叔, 对着他戴着手套的手吹气.
"嘿, 本? "
"怎么了, 伙计? "
"我真的很快乐. "
他不介意本把目光投向别处, 假装粗声粗气地咳嗽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 眼泪并不总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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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叔曾经结过婚.
彼得还记得本的妻子, 她曾经是彼得的婶婶. 他记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会和他们一起参加所有的狂欢节和电影, 当她或本试图做晚餐时, 他们都会笑得很开心, 因为他们都是如此糟糕的厨师. 他记得当她在身边时, 本永远笑得很开心——比他现在笑得更开心, 尽管自从那次事故发生后, 生活已经开始好起来了. 彼得很喜欢她, 但在彼得来和本住在一起之前, 她就已经离开了.
离婚, 他的妈妈曾向他解释. 它有时会发生.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她这样来安慰彼得——没有人打架, 所以你没有必要害怕. 但对彼得来说, 这产生了相反的效果: 他想知道他的父母是否也会碰巧离婚. 如果这不是谁的错,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它可能在任何时候到来?
离婚. 在彼得的脑海中, 一个巨大的、霓虹灯般的红色单词, 写在断头台上.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彼得感觉这是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
现在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不过, 彼得还是在12岁的时候才鼓起勇气去问. 这与其说是勇气, 不如说是他无法停止思考这个事情. 随着彼得年龄的增长, 这已经成为一个越来越大的烦恼.
"你当时为什么和梅分手呀? "一天晚上吃饭时, 他突然问. 然后他的脸色就红得像蔫了的沙拉里的圣女果一样, 他紧张地盯着这些沙拉.
本放下了他的叉子——他有些惊讶, 但仍然很温和. 他想了一会儿.
"我和她聊天的时候, 你是不是总是能看出来? "他问.
彼得的耳朵感觉很热. 他搅着他的沙拉.
"是的, 我是说, 确实有时候会. 你的脸上会有那种特定的表情, 你会变得很安静什么的. " 彼得耸耸肩. "对不起, 我们其实没有必要谈论它."
但是当他瞥了一眼本的脸时, 他发现他的叔叔看起来并不生气.
"你知道, "他说, "很多真正聪明的孩子在情商方面并不那么出色. 为什么你不能成为那些孩子中的一员呢? "
彼得笑了笑. "对不起, 本叔叔, 我想我会, 呃......试着变得更傻? "
本摇了摇头, 笑着回道, "不, 我太喜欢吹嘘你了, "他说. 笑容稍稍褪去. "这就是梅和我谈论的内容. 我告诉她, 他们想让你的数学再跳一级. "
"你们会谈论我? "
本点点头. 他看着彼得的脸, 好像他在期待着什么, 但彼得不确定是什么. 他忙于感到惊讶, 无暇思考它.
"她还记得我? "彼得说.
"谁能忘记你这样一个丑陋的杯子[5]? "
"啊, 哈. "彼得翻了个白眼, 皱起眉头. "如果你们现在还在接触, 为什么当时要离婚? 你跟她聊天不就意味着你还喜欢她吗? "
"我确实还喜欢她, "本说. "她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人. "
"那么你为什么不再婚呢? "
彼得马上就意识到他说错话了. 本的表情并没有完全不开心，但它确实阴沉了一下. 彼得吞了吞口水, 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他的盘子, 而本叔叔则在试图思考回答.
"有时候, "他慢慢地说, "在一起不仅仅是一个爱的问题. 有时两个人可以非常爱对方, 但它只是......没有成功, 你明白吗? "
彼得不觉得很饿了. 他放下了他的叉子, 在椅子上滑得很低.
"彼得, "本说, "我不是在谈论我跟你, 伙计. 浪漫的爱情与你和我的不同. 我们是一家人. "
"可当你结婚的时候, 她就应该是家人."
本沉默了很久, 彼得最终试图从他低垂的眉毛下偷看他一眼, 本挑了挑眉毛.
"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 这会让你感到不安吗? "他说.
"并没有. "彼得爬起来坐直了. "不, 我......现在这样很好. 我不是想抱怨我的生活或什么. 我只是......" 他咬着嘴唇. "好吧, 就是你一直在问我是否快乐, 是吧? 太烦人了. "
"嘿, 我只是想——"
"我知道, 我知道. 你希望我没事. 这很好, 本叔叔. 但是......你快乐吗?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让你高兴, 别多想, 但你快乐吗? " 他又耸耸肩. "我想这就是我所想知道的. "
本没有再说什么. 但他的眼睛之间确实有一点皱纹, 彼得知道这只有在他认真思考的时候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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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之后, 梅来拜访他们了. 她只住了一个星期, 但他们一起去了海滩, 看了一场剧, 甚至不顾游客的阻拦在时代广场上散步, 因为梅说她想念纽约. 她的家人居住的格洛斯特[6]则不一样了.
"那里的龙虾比人还多, "她说. "我只想吃纽约的热狗, 我发誓我在那儿能找到的全都是龙虾卷. "
当本叔叔请她吃龙虾卷作为午餐时, 她笑了. 当他拿出他一直藏在背后的热狗时, 她笑得更厉害.
"我们只是朋友. "本说, 在梅离开后.
"嗯哼. "彼得说, 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本笑得有多开心. 即使他以为彼得没发现到这件事.
那个夏天, 梅又来了一次. 秋天又来了两次.
这段时间里, 本一直都很开心.
这挺好的, 彼得想. 当他们两个人都快乐时, 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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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过了一段时间, 梅不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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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 "当彼得第一千次问起原因时, 本冷冷地说,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原因, 你明白吗? 有时候, 事情就是很无厘头. "
"那很愚蠢. "彼得说.
"这就是生活, 伙计. "
彼得回到自己的房间, 砰地一声摔上门. 他期望他的叔叔会像往常那样来找他, 但他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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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早春, 本叔失业了.
他又找了两份工作, 但钱还是没那么好赚, 而且这意味着他很少能有时间在家. 内德离开后, 彼得只能独自做功课, 有些晚上他太累了, 等不到他叔叔回家时的门锁咔哒声.
就像他的父母刚去世时的那样, 彼得开始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但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这一次, 不是眼泪. 他的胸口有一种火热的感觉, 喉咙里有一些粘稠. 这种感觉不会消失, 除非他大喊大叫, 而有时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当本叔叔责备他不洗碗时, 他就大喊大叫. 当本不让他参加八年级的静修日, 却不说为什么的时候, 他也生气得大喊.
当他不喊叫的时候, 他很安静.
本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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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 彼得躺在床上, 看着电子钟上的数字离12点越来越近, 听着门外的声音. 他想, 我不必留在这里.
于是他穿上他的运动鞋和外套, 从后窗溜出去, 走下消防梯, 直到拐角处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他才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他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杯可乐和一包毛毛虫软糖, 当柜台后面的人把彼得的零钱塞进玻璃柜台时, 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这让他感到有点兴奋.
他把他的战利品带回家, 坐在消防梯上吃了起来, 当家门终于在凌晨一点左右打开时, 他从窗户爬回自己的床上. 但本没有去彼得的房间看他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了, 接着彼得听到本准备睡觉时床垫上的弹簧吱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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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次, 不用去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感觉也挺好的.
彼得就这样时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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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 本成为了那个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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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从副警长办公桌旁的破旧椅子上滑下来, 过去三个小时他一直坐在那里. 副警长一个小时前就消失了, 在午夜时分, 所有办公室几乎都是空的.
彼得蹑手蹑脚地走过房间里唯一的另一个人: 带他进来的警探, 在他的桌子前边睡着了.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 足以让他溜进去, 然后直奔他早先看到的那个公用电话, 边走边从牛仔裤里掏出一把25美分硬币.
「彼得去了电玩城.」
当他把硬币扔进投币口时, 那声音就像锤子砸在铁砧上.
「本上的是夜班. 彼得每周都会更大胆地在夜间出走, 他坐公交车去电玩城, 并没有意识到它不开业.」
彼得拨号的手指仍然结着血痂. 他已经用副警长给他的毛巾尽可能地擦掉了, 但还有血留在他的指甲里. 当他按下那些老旧的按钮时, 他的手在颤抖.
彼得只记得两个号码, 第一个号码是本的. 他拨了第二个.
「他以为他可以自己走回去, 反正大多数时候本也无暇管他. 如果他走得快, 他可以在凌晨三点前回到家. 但他还没走过两个街区, 他的手机就响了.」
"喂? "另一端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彼得开不了口. 他整晚都在告诉警察所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 在关键时刻, 他又开不了口了.
「这一次, 本的表情并不温和.」
"喂? "那个声音又说.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到我, 但我听不到你. "
「"我的天啊, "本发现他时说. "我的天啊, 彼得, 你好像对自己的能力极限毫无感觉. 你知不知道这个城市的深夜有多危险? "」
"是我. "彼得轻声说.
「"你表现得好像我没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坏事一样. "彼得说. 他感到羞愧, 但又只能恼怒地掩饰. "你没必要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
电话另一头的人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 "
「"仿佛你他妈这么逞能似的. 你才13岁! 凌晨时还在街上晃悠? 你可能很聪明, 孩子, 但该死的, 有时你蠢得离谱. "」
"是我. "他稍微提高声音. "彼得. "
"彼得? 亲爱的, 怎么了? 现在这大半夜的. 你在哪里给我打的电话? "
彼得咽了口口水.
"你可以来接我吗?"
「"我记得你说我什么方面都聪明. "
"是啊. "本走得很快, 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 "而你表现得好像这意味着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聪明并不只是一张通行证, 可以让你的老师觉得你很蠢就可以不去学习, 或者是为了......为了操纵我, 为了可以从我家里溜走. 你的聪明才智是一种天赋, 彼得, 但任何天赋也是一种责任. "」
"发生什么了, 彼得? "
她的声音很尖锐. 恐慌的情绪在蔓延.
「"可我不想一直负责任. 我不喜欢成为学校里最呆的书呆子, 本叔叔, 你明白吗? 也许有时我只是想找点乐子. "」
彼得的语气平淡, 和她的一样沉闷危险.
"本死了. "他说.
「本转过身来, 背对着前方黑暗的巷口. "责任, "他说, "不是一种选择. "」
"他中枪了. "
一段很长, 很长的沉默. 然后——
"彼得. 我来接你了, 好吗? 我来接你了. "
就在他们的时间耗尽时,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电话掉线时发出哐当声. 彼得转过身来, 面对警官那张严肃而又充满同情的脸.
"你的监护人来了, 孩子. "警官说.
可梅再也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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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罗斯服饰店: 服装折扣店
[2]《红蕨生长的地方》: 威尔逊·罗尔斯于1961年写的一本儿童小说, 讲述了一个男孩买了两只猎犬的故事. 这本书是一部自传体小说, 取材于罗尔斯自己在欧扎克的童年.
[3]《特雷比西亚之桥》: 讲述的是一对好朋友杰西·亚伦斯和莱斯利·伯克, 两个五年级的学生, 创造了一个想象中的仙境, 叫做特雷比西亚, 在那里他们可以忘记自己的烦恼. 这本书的主题是友谊、童年和成为一个人.
[4]written in the stars: 星星上写的东西, 会被一种控制未来的力量所实现.
[5]ugly mug: 形容一个人容易上当受骗.
[6]格洛斯特: 马塞诸塞州的一个沿海城市, 距纽约车程约5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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